第9章
但孤身势单,靠冲动办不得事,她需要冷静,谋定而后动。 现在最关键的,是找到案子最重要的物证——那张伪造的罚据。 关于该罚据,meimei在法庭上供述的一定有所保留,所以白素宽第一步要做的是去探监。 外面天黑了,丁二爷说:“舟车劳顿也乏了,你明儿去探监的话,就早些歇了吧,我去把厢房的炕烧起来。” “二爷且慢,我不能在家住。” “嘛?” 白素宽神情闪烁道:“米家夫妇害怕报复隐居避世,如果知道我回来了,他们更会加紧防范。” 丁二爷闻言思索:“也是。” 白素宽看了看桌子上的褡裢和地上的货郎挑子,说:“我最近在东升旅馆住,您若找我,就在周边吆喝卖针头线脑,我听到马上出来。” 敌在明己在暗好行事,何况眼下敌人尚在暗处,自己更不能鲁莽现身。 丁二爷应下,不过有点疑惑道:“我怎么听着……像是大小姐早就在旅馆住着了?” 白素宽一怔,最终没做解释。 她这些年过得一塌糊涂,几乎一直被感情的漩涡裹挟着。 现下更是为了逃避那个花花公子而绞尽脑汁。 此番北归,原是打算跟家人二次告别,然后往济南去找个教书的差事。 但眼下遭此变故,她走不得了。 白素宽探监 宣武门外菜市口以南,京师监狱,俗称“王八楼”。 因狱中的五排监舍以中心岗楼为圆心散射开去,状似王八而得名。 白莹莹住进来有些日子了,今天第一次有人来探监。 狱警说来人姓沈,是她jiejie在重庆时的朋友,此人刚从后方回来,受她jiejie所托前来探望。 白莹莹浑身是伤,但双目亢奋,仿佛没有痛感的怪物。 由差婆带到囚犯接见室时,看到条桌后面坐着的是日思夜想的jiejie,她这才冒出眼泪。 “白小姐。” 她jiejie先行出声,生分地唤了这么一声,及时阻止了她决堤的泪水。 “……”莹莹不笨,马上忍住,道:“您好,我jiejie她好吗。” 直到差婆退出,才一把握住jiejie的手。 “姐,姐夫是谁?有没有钱?是不是当大官的……” 姐妹相见,她竟然首先问的是这些,可见已经在疯癫的临界点。 从被造谣到屈打成招,她已经看清了,这个社会没有公道可言,普通人只有被踩踏的份,个人力量堪比蚂蚁。 她在铁窗之内夜夜幻想人间出现救世主,但那是不可能的。要想报仇,只能寄希望于哥哥jiejie。 不,哥哥jiejie也不管用,需是他们能够结交到政界大要。 再不济,有钱能使鬼推磨,结交到巨商富贾也行。 所以jiejie出现的第一刻,她便疯了一般脱口而出。 jiejie那么美,嫁的一定是非富即贵,必须是! 最好是蒋介石的儿子,再不成给宋子文当小老婆也行……姐你一定不能叫我失望啊。 她姐知道她已失了理智,沉声喝止,说:“王卉伪造的罚据在哪里?” 莹莹木木然呆住,眼睛一截一截看向jiejie的行头——旧到起球的粗呢子大衣,蓝色,但是已经旧到发白,白色也快变灰。哪像阔太太,姐像一只被风吹雨淋后的大草鸡。 莹莹知道自己做梦了。愣怔数秒,她终于清醒。 “罚据在内五分局的一个小警房,地址德胜门内大街刘海胡同。” 仇恨让人疯狂,她知道她没有别的选择,她姐也没有,很快冷静下来回忆—— “接警人五短身材,年纪五十上下,大蒜头鼻子非常突兀,不会认错。” 她当时之所以舍近求远没有到学校附近的警所,是为了避开王卉父亲的管辖区。 “有无回执单?”jiejie问。 莹莹摇头。她被严刑拷打前,为了保护证据,瞅机会把回执单吃掉了。 但上面的关键信息全部背了下来。 “单号 09076,落款时间民国三十四年 11 月 12 日,是国父诞辰纪念日当天。” jiejie边听边飞快记牢。 进来时虽打点过狱警,但纸笔是不允许带的物品,她必须用脑子强行记忆。 接下去要重新盘点三个罪魁祸首的身世—— “第一个,胡筱云!” 莹莹说:“她是个小人,之所以造谣,原因可能是刚入女中时她送我的那只发箍,是山本太太送她的,没想到日本人投降后她忽然跟我索回,以为我会借那个发箍传扬她的汉jian历史……” 她jiejie敏锐捕捉到什么,问:“那他们一家是不是汉jian!” 莹莹机械的大脑此时被她姐的镇定和条理拉回来了,道:“是!她父母不仅和日本人过从甚密,还是王克敏的门徒。” 争分夺秒,莹莹将能理到的理一遍,不仅胡筱云、还有米艮莲、王卉,甚至还想到那个给她偷偷递了神秘纸条的神秘人…… 从监狱出来,雪下的很大。 白素宽回旅馆添了一件衣裳,随后往刘海胡同的警察内五分局去了。 在警房对面远远朝里望去,值警的人与meimei的描述大相径庭。 于是她在周边踟蹰了少顷,警房里开始换岗。 新来的人五短身材蒜头鼻子,是他没错了。 对方一坐下就开始拧无线电,有人进去问话他带答不理,是个应付差事的老油警。